我们这一带有一年俗,就是家家户户供奉鬼神,鬼为逝去的祖先,神为玉皇大帝及其麾下的天地三界十万真宰,有的还外加红脸的关二爷,财神、摇钱树等等诸位神灵。
我奶奶在世时,她是我家上供总领事,她谢世后,母亲升级为总教习。母亲故去,我妻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我家上供掌门人。
一进腊月,妻子便从年集上请来天地鬼神的载体,就是几张民间雕版印刷的花花绿绿的纸,上面红绿黄黑套色印着玉帝,王母,还有其他神仙,这些神仙还都是成双成对的,有爷爷就有奶奶,他们的面目都非常慈祥,笑眯眯地注视着我们,也许是他们因为下界享受供品而欣喜吧。
过去我们住的是北房院落,堂屋有条几方桌,很方便上供。现在我们住的是单元楼,没有东方人上供专区,妻子便别出心裁地开辟出来。餐桌紧贴在北墙上,这几天让给鬼神,我们就不用了。腊月二十九,妻子把神仙纸贴在木板上,紧靠北墙立在餐桌上。紧挨着就是象征祖先的纸,妻子一样裱糊在木板上。然后妻子就准备供品,按着神三鬼四的原则,玉帝等神仙的是整鸡整鱼和一碗猪肉,鸡必须是公鸡,鸡冠越大越好。神灵们都不尊佛道,是吃肉的。祖先是三碗荤菜和一碗素菜,因为祖先里也许有素食者。主食都是妻子精心做的馍馍桃(馍馍做成桃子的形状,还点上红绿的颜色)。再就是妻子把香炉拿出来擦干净,端正放好。就等着我和儿子三十一早恭请爷爷奶奶了。神仙们是三十晚上自动下界。
三十一大早,我就率领着儿子拿着四柱香来到附近的十字路口,先撮一把土把香点着插上,心中默念祖先们跟我们回家过年,再放一挂炮,就是请祖先的仪式了。有的地方是要到坟地去请的,但我家离农村的坟地较远,我只好委屈先人们在十字路口等着我了。
四炷香留在十字路口三炷,拿着一炷回家,插在香炉里,再在门口横拦上一根木棍,祖先就被恭请来了。有的人家礼仪更繁琐,先上四碗白开水,因为祖先旅途劳顿先喝口水解渴,再上四盘点心,垫补垫补,最后才是四碗正餐和馍馍桃。
余下的事就是妻子的了,她郑重其事地点香烧纸,口中念念有词,都是要神仙祖先保佑我升官发财,家人平安。至于非洲难民何时回家,叙利亚战火何时平息,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率先垂范并动员儿子一起与她磕头礼拜。三十初一两天要香火不断,我本来空气清新的屋里便香烟缭绕,因此我对妻子烧香很不以为然。
大年初二是上坟的日子,妻子一大早就下了四碗饺子上供,意思是让祖先吃饱喝足好上路。我就与儿子把祖先送回坟地。玉帝等神仙要在人间享受到十五,看完礼花后才回到上界。
上供,不仅是年俗,还承载着普通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祖先艰苦创业的感恩与礼赞。祈拜天地何尝不是我们老百姓对风调雨顺、丰衣足食的不懈的追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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